十四岁的沢田纲吉仰躺在床上,天花板的轮廓成了他视线的幕布。在这座地下基地里、没有窗户是理所当然的,但他自从住进来就觉得没窗户真是浑身不舒服——尽管基地里的通风换气系统做得非常到位,但当不被严酷的修炼追着跑、难得空闲下来时,被困住了的感觉根本挥之不去。
在一片昏暗中盯着某一个点时会发现黑色的潮水从视线中心往外荡漾、如同目光成了落入潭中的水。阿纲看着面前这本不存在空气中、此时却展现在他眼中的景色,原本到来了的睡意不知怎的又逃跑了——狱寺的话将那件无法逃避却过于严厉的事实从他不愿去看的角落又翻了出来;了平的话(“在这座基地里,应该由你这位彭格列十代目做决定——如果身为十代目的你本人不予应答的话,就必须由身为十代目夫人的小葵做下决定。”),葵的话(“是我下的命令。”),里包恩的话(“意思当然是她来当坏人了。”),还有蓝波哭闹着说出来的话(“蓝波大人要回家!!!”)——拉尔·米尔奇糟糕的状态——京子和小春惶惶不安的脸——重叠堆砌、圆周旋转、万花筒似的在他脑中闪来闪去——
其实的确也就是一句话的问题……但阿纲不敢。
他真的不敢。
他从小就没什么主见、随波逐流差不多都成了天性,难得硬气点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作为一个废柴却坚持注目着身为并盛中学偶像级人物的京子——即便是为了教训那个拿京子当财产看待的家伙而反击,也是因为里包恩的威逼利诱;生活中说实话没什么需要他担责任的地方,反正妈妈向来无止境地包容自己、废柴一点也没什么;被嘲笑欺负久了也习惯得差不多,考试成绩也就那个样、顶多失落一下,总体而言其实没什么损失,更说不上为可能会损失的东西苦恼了——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搭上了命的决择啊!
去?去的话会有多少个人能回来呢?按照之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密鲁菲奥雷的人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还装备着匪夷所思的高科技设备,他们能拿什么去拼?单靠戒指和火焰吗?——他们甚至连匣兵器都没有人手一个!——敌人铺天盖地、而他们不过数人,光看这一点就让人心惊肉跳的了!就算真的去了……他们又能成功吗?
不去?不去的话就眼看着将来某天基地被攻陷、大家全被围在角落挨致命的攻击吗?就算真的幸运、一直没被查到,这里的物资又能顶多少天?拉尔·米尔奇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慢慢地如果里包恩也变成那个样子——
——阿纲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要是……要是里包恩也那样痛苦——要是那样痛苦地死去了……)
光是在脑中拼写出这句话来就已经让他痛苦万分——阿纲想起最开始从拉尔口中得知里包恩的死讯时、那一瞬间掐住了他脖子的恐怖窒息感……
他接受不了!这比知道十年后的他自己的死讯还让他觉得恐慌——前者不过是把要到来的死亡预告拍他脸上,而后者干脆在他心上开了一个可怕的风洞;相较之下,里包恩的安危果然更加重要。
……不,或许应该说,比起见到自己的棺材,见到伙伴中不管哪一个人的棺材更让他悲愤;大家都要平安无事,这是他对这个时代的最低希冀,但现在看来或许这么一点恳求都不被受理。从这个时代的谁的口中都能清楚得知:密鲁菲奥雷横霸的这个时代里,要是再不反击的话,彭格列家族真的就是死路一条、没得可选了……!光是看看他们那大张旗鼓的蚕食行为就能意识到:密鲁菲奥雷家族的最终目的绝对包括着“把彭格列从历史上抹除”。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家……还有九代目爷爷他们……还有瓦利亚……)
大家都会死。
大家肯定会被杀的。
(所以这是……)
阿纲一时想不起那个词——那是一个成语,毋庸置疑是他会很平常地忘掉的国文课内容,或许听某节课的时候他半梦半醒地听见了几个字、尽管有点印象却想不起来全貌……
不知算是逃避还是算是本能的自我袒护,阿纲的注意力开始往“回忆那个成语”上靠拢——对他而言如此枯燥而无聊的思考跟安眠药有的一拼。没过多久,他的眼皮开始打架,思绪也逐渐从束散成了沙——这次是真正的睡意渐浓,最后的安乐乡在睡梦中等着他。
在这个锈迹斑斑的时代里,恐怕连一场美梦都是求而难得的事情。阿纲没在彻底掉进睡眠里时瞥见美梦的踪迹,但他却朦朦胧胧看见了葵那双凛然的眼睛。那双深色的,尽管平时十足温和、却在那时显得过分强硬的眸子在他快被睡意模糊掉的意识里重重地画下了一笔。
一个偶然——侥幸而得——刹那间在潜意识里连接起来的断片记忆虽没能让他彻底沉下决心,但让他在合上眼睛前想起了那个果然是曾出现在国文课上的成语:
那个词,是“背水一战(背水の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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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该死的耳机!”
要不是正处于混战中,宫野奈绪美估计真的会把那因电波干扰而持续响着“嘶啦啦”刺耳声响的蓝牙耳机给一脚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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